独自悲哭之人,正是高云清。
林凡先是一惊,但前后联想一番,就猜出了个大概。他比对方大不了几岁,但眼里的高云清,终究是个‘小女孩’。
江湖儿郎江湖死,这是每个踏入江湖世界的人,都应有的基本觉悟。
显然,此时的高云清,还远远不能认清这点,也就做不到时刻保持冷静。爷爷高风亮在时,她可以什么都不用想,跟着走就是了,不必担心做错。如今局势骤变,主心骨高风亮被陆烟客打下了万丈深渊,高云清表面上虽然表现的坚强,可内心终究悲痛万分。
闯过索桥之后,她是急欲找人倾诉的,起码要把高风亮的死讯告知众人,一定要想办法给死去的高风亮报仇。可是任凭她在所有人的耳边喊破了喉咙,那些人竟然都置若罔闻,一个个面对着一面什么都看不到的无字壁,走火入魔一般,仿佛根本听不到她说的每一个字。
连过七道无字壁,人人皆是如此。
无人可以分担倾诉的高云清,顿时心丧若死,一边恨那千刀万剐的陆烟客,一边恨自己的无能,没能力回援舍命救己的爷爷。
她一路跌跌撞撞,浑浑噩噩的顺着白玉大道继续向前,也不知过了多久,等到终于稍稍回神,就看到了眼前的一汪碧池。
池水清澈透亮,映着一张狼狈不堪的面容,高云清在池边一坐,刻意压制了一路情绪的可怜少女,再也控制不住,开始放声呜咽。
呜咽有响,终于等到了可以回应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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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爷爷死了-爷爷死了-”
高云清哭声汹涌,嘴里反复呢喃着这一句话,悲切之意溢于言表,向来乐观天成的薛也也起了恻隐之心。
“好了,莫再哭了,哭花了脸,爷爷是不会高兴的。”
林凡语音轻柔,缓缓扶起怀中的‘小丫头’,腹中酝酿良久,才想出一句安慰人的话。
高云清泪眼婆娑的看着她,楚楚道:“爷爷走了,我可怎么办呢?”
林凡心中轻叹,只得温言劝道:“人总有离开的一天,我们江湖人更是,不同之处在于,在每个江湖人的心里,我们的死亡,都是轰轰烈烈的。”
高云清渐渐止住了哭声,眼神却有些懵懂。
林凡见她听进去了自己话,便继续道:“江湖之中,有人为名而死,有人为名而亡,也有高明大义之人,为心中的信仰而选择慨然归天,也有人却是极简单,只为‘守护’他们心中挚爱之人,而选择决然离去。”
“就像我爷爷,为守护我而死吗?”高云清依然悲痛欲绝,眼神却终归明亮了几分。
林凡轻轻点头。
“在这隐龙窟中,老前辈唯一放不下的,就是你啊。”他用手指,轻轻擦去盘旋在她眼角处的泪痕,认真说道,“他不惜舍命来守护你,为的是什么?只是希望你能更好的活下去,代替他,继续看这纷繁多姿的大千世界而已。”
高云清抽了抽小巧的鼻头,似懂非懂道:“我是不能辜负爷爷的,一定不能辜负他的,对吧?”
“当然。”林凡有些如释重负。
高云清低头沉默片刻,再抬头时,脸上已经有了浅淡的笑意。
至亲乍然逝去,每个人的接受程度都不一样。
有的人心性豁达当哭则哭,但肆意发泄之后,往往也会更早的从悲痛之中走出来,重新面对生命,继续坚定的走下去。悲伤当然会有,只不过不会在心头淤积。
有的人却恰恰相反,很晚才能哭出声,就像高云清,她一路逃亡,悲伤在心头压抑了很久,才得以释放,也从侧面说明,爷孙俩之间的感情,足够深厚。
这个时候,就需要类似林凡这种,能够影响到她,并能听进去对方话语之人,给予适时的安慰,让她重拾人生的希望与信心。
林凡并不认为自己是此中高手,这次算是误打误撞吧,算是解开了高云清心头的疙瘩,心中便有些小开心。
高云清恍然意识到,方才的自己极为失态,面上一红,慌忙转身迅速整理了下微乱的衣襟和秀发,几乎是本能的,伸手自脚下的清池之中,掬起一把清水覆脸。
池水荡起细微涟漪,层层波纹荡漾而出。
等高云清再次转身时,站在她身后的林凡和薛也,却都是不由自主的轻‘噫’一声,竟有些呆滞的神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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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云清的意识逐渐从伤情中抽离,往常那个有些神经大条的‘小女孩’形象,也跟着拉了回来。
对林凡二人有些看呆的眼神,她不似正常少女的娇羞之意,而是莫名的不解,疑惑道:“你俩人怎么了,以前没见过我吗?怎么这么一副--嗯--好似‘见鬼’的表情。”
薛也还是呆若木鸡的样子,不敢置信,眼前所见,就是昨夜树林中,那个风风火火的女孩。
林凡率先回转心神,有些讶异,又有些恍然,最后缓缓说道:“仙人落,万法生。原来说的是这个意思。”
薛也也终于醒转过来,他紧跑两步,来到碧蓝清池之旁,怪叫数声,又忍不住的放声大笑起来。
高云清感到莫名其妙,觉得这俩人是不是疯了?
林凡也跟着来到池边,脸上同样堆满了兴奋的笑意,心中一些困扰了许久的疑问,终于得到了解答。
原来,三人眼前的这汪清池,正是先前身处琉璃仙境之时,林凡一行六人,从那颗悬空巨石跳下云海后,所见到、并经过的那汪碧蓝清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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