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些人接近了,沈汶也知道必须这样,点头说:“那我们快卸东西!”
五个人七手八脚地把驴身上的包裹解下背着,放开了驴,沈汶搀着苏婉娘,张允铮和玉兰架着四皇子,小跑起来。那些人抓到了驴,开始分抢,就不来追他们了。
他们跑了半个时辰,算是彻底离开了危险的地方,到了一片丘陵起伏间,累惨了的几个人颓然坐倒。太阳当头,周围一片枯草。
张允铮叹气:“我们这么一绕,不知道要走多少冤枉路。”
沈汶喝了一口水说:“我们不绕远,就在这里等等,那些流民被驱散了,我们再走回去。反正我们也不进那个城,路上走走该没事吧?”
其他几个人想了想,也觉得可以试试,就吃了些干粮,在野地里睡午觉。
等他们起来时,太阳西斜,零星的枯草金黄。
四皇子自语道:“旱灾太可怕了。”
沈汶哼了一声:“水灾就不可怕?明年水患,黄河多处改道,洪泛千里。其他主要河流,多有决堤,成片乡镇被冲毁,百姓们跑都跑不掉。”
四皇子紧锁眉头:“若是真会如此,怎么也该警示一下……”
张允铮扬眉:“怎么警示?谁会听?”
苏婉娘叹气:“谁敢这么说?妖言惑众是要被砍头的。”
四皇子也明白这个道理,本朝对什么天象易算之类的预言都极为忌讳!其道理是如果预言根本不是真的,准备了也没用,如果预言成真,就更麻烦!预言者就变成了一言九鼎的无冕之王!那还得了?皇帝是干什么的?能有比皇帝更高瞻远瞩的人吗?如果哪天预言者说了什么不利皇帝的话,民起响应可怎么办?!所以,如果有人说自己能未卜先知,那么官府马上就会以妖言惑众缉拿,好好拷问其叵测之心。……如果有人现在说明年有洪灾,的确是要被杀头。……当初三皇子倡议储粮都不敢说自己得知了什么预言,只是从谨慎角度思考,但是他身为皇子,上了建言,不也一样没有被采纳?……
四皇子正纠结之间,沈汶看四皇子:“你所在的皇陵明年八月就有山洪暴发,冲垮了河堤,毁了陵城四分之一,军民都有死伤。人说此乃不详之兆,我朝将亡。皇帝大怒,守陵将领被斩。你可以去警示一下。”
四皇子犯愁了:他可以想象这其中的艰难,立马心中沉重,有了个极大的负担。
薄暮之中,他们背着沉重的包裹开始行路,大家的情绪都不高。张允铮在前面探路,小心翼翼地往大路方向走。沿途经常能看到倒在路边的流民,有些人已经奄奄一息,有些人受了伤。有了前面的经历,他们躲躲闪闪,靠近都不敢,谈何救人?
再次回到大路上,果然流民稀少,但是路边有了更多的被打死打伤的人。夜色渐浓,官兵们进了城。城门上点了火把。他们沿着大路走,接近城门时有几支箭射过来,虽然还远,可是张允铮还是忙带着他们踉踉跄跄地跑下大路,城上传来笑声,有人大喊:“不许靠近!”
几个人远避着城墙,还要担心周围的流民,匆匆忙忙地从城边过了,才又上了大路。他们又走了几天,才明白那些流民为何围了城:周围多是丘陵地带,没有多少村落。田野荒芜,虽然有些地方还有未干的河水,可没有地方能找到粮食。逃荒的人们没有地方讨食,自然都去了那个城镇。但那个城镇,哪里能救四方百姓……
四皇子在行走中叹了口气。他们原来背着很重的粮食和水,走了这些天,已然越来越轻,这让他们不喜反忧。张允铮听到四皇子的叹息,以为他累了,说道:“我们真的不能停下,要赶快去下一个城,不然我们就没有粮食了。”
四皇子忙说:“我不是想停下,我只是想起那天的事,怎么也没法怪城里那些人。”
张允铮一向爱挑刺,可这次连他也无法骂人,只能点头说:“我们都护着自己的粮食,见死不救,怎么能去怪别人?”
沈汶在前面回头说:“温饱之后,才能讲救助他人。”
四皇子问道:“那么佛家所说舍身喂虎如何才能做得到?”
沈汶说:“那必须有爱才行。”
张允铮嘟囔着:“对家人能做,对外人就难了。”
四皇子沮丧:“有些家人都难哪。”
张允铮很可怜四皇子:“你真够倒霉的,人要是连个家都没有,到哪里能歇口气儿呢?”
四皇子差点哽咽,苦笑了一下说:“真没有地方了……”
张允铮拍了下四皇子的肩膀说:“没事!现在没有不是将来没有!”
四皇子看着前面苏婉娘的背影,点头说:“是,将来,我要有个家。”
张允铮觉得自己也已经胜券在握,赞同道:“就是!家和万事兴,好人有好家!这是必须的!”
沈汶掐了下扶着的苏婉娘的胳膊,苏婉娘也回掐了下沈汶……
玉兰忽然说:“你们看,有流星!”
原来他在一边听着他家公子一贯愣头愣脑的言语,不由得抬眼望天,正好看到了天空上的流星。大家都抬头,这一看,就不约停下了脚步。只见满天的星斗间,一缕缕流星划过,层出不穷,如银色的微雨,忽隐忽现,带着无法言喻的神秘,余晖几秒后才会完全消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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