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在黑暗中驱车前往他说的那个地方。他说：“这个地方，是我无意中发现的。当时房子的主人因为要出国，急于脱手，所以我用了很低的价格就得到了。”
“可是你从来没跟我说过。”
“你现在把我当成了仇人，我哪里敢跟你说。”
“那也是你错在先。”她振振有词。而他也很痛快的就承认了：“是我的错，我不该负你，可是一条路，一旦踏上了，就回不了头了。无形当中，就像有一股力气推着你，只能向前向前，不能回头，一回头就是万丈深渊，一不小心，就会掉下去，粉身碎骨。”
“我没有你的雄心勃勃，我所谓的‘幸福’，就是‘一亩地，两头牛，老婆孩子热炕头’。而名跟利，其实不过身外之物，抛弃一切去追求，就算得到了，那又怎样？不过无尽空虚罢了。”
他低下头去：“你一定要把我归类到贪慕虚荣的那一类中去，我也没有办法。”
“难道你不是？”她反问他。他在她的灼灼逼问下，有些退缩：“或者吧，但不完全是。”她主动转了话题：“好吧，关于这个问题，就此打住吧。我们不要再费口舌去讨论了。从今天开始，所有讨论的话题，都要跟快乐有关。我憋了太久了，久到都觉得自己身上发了霉了。”
他点点头：“好。从前你是个多么快乐和善良的孩子。”他伸出手，轻抚着她的下巴，低语道：“我希望你能快乐，一直快乐。我从小就立志要让你一辈子快乐，可是我，呵，竟然是我，让你不快乐了那么久。或者是我错了，我单方面以为我这样做，是在保护你。事实证明我错了。”
她讶然看着他：“你太自以为是了吧？你明明知道，爸妈去世后，我就只有你了。而你偏偏抛弃了我。”
“是我的错，我会好好弥补。”
他开了很久的车。车子在黑漆漆的高速上疾驰，没有路灯，只有路上反光的油漆涂出来的一条路，像是没有尽头，通到天上去。但她懒得问他要去哪里，只要跟他在一起，就算是地狱，她也不怕。
后来她就睡着了，睡得很安心。车子细微的颠簸，像是坐在摇篮里面。而他轻轻摇着摇篮，喃喃细语。她就是他的孩子，他此时，只想着要用尽余生的一切，尽他所能，去照顾她，呵护她，不让她受到，哪怕只是半点的委屈。
她睡觉的时候紧紧抿着嘴，眉头一松一紧。他看得好笑，用手去抚她的眉。她咕哝道：“干嘛，讨厌！”伸出手一把将他的手拂过去，自己向门边一侧。“咚”的一声，她“呀”了一声，坐起来，摸着自己的额头，嚷道：“你干嘛推我？人家头上撞了个大包了！”
他又好气又好笑：“我哪里推你，是你动粗在先的。”这里却用手去拉她，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来，仔细查看她的额头。半天，终于道：“哪里撞了个大包了？就红了这么一点儿，芝麻被你夸张成了西瓜。”
她撅起嘴，丝毫不服输：“就是你的错，谁叫你不拉着我，眼睁睁看着我往车门上撞！”话音一落，她就忽然明白过来：“到目的地了，你怎么也不叫我？”
他又是从前那个哥哥了，凡事都让着她。不管什么错，都是他的错，永远是她先发制人，他却无怨无悔。
他轻笑道：“我看你睡得香，所以不忍心叫你。想做酒鬼，你还差得远。”
她“哼”了一声，不再去计较他的话。只将头探出车门，却“啊”了一声，愣住了。条件反射似的，她开了车门，缓缓下车。望着不远处，一脸的凝思，默不作声。
他跟着出来，站在她的身边，轻声问她：“像不像宗介的房子？建造在悬崖上的房子，出门即是海，白沙柔软，一脚踩下去，心都软下去了。我第一次看见这间房子，也跟你一样愣住了。你要知道，我找了很久，才找到这间房子。而且那么有缘，房东急着要出售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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