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持平头低的很低，双手抓着破旧的衣衫，咬紧牙关，眼睛逐渐变得通红，良久才颤声道：“我、我爹意外死亡，娘动了胎气，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，都、都装棺了，她却生下了我，又……又活了。我……我成了棺材仔，我娘也被人骂不吉利，说她是鬼母。”
阮姮并不知道陆持平身上发生过这些事，她站在医者角度上安慰他道：“这只是迷信，因人太过大悲大怒时，会出现尸厥症，女人生孩子的阵痛，又会让患者自己苏醒，这个是很正常的现象。”
“可他们什么都不懂，就这样嫌恶了我们母子三十年！我娘……很想看到我成家生子，可十里八乡没有人家的女儿愿意嫁给我，我干活也不能在灵溪镇，只能去别的镇上，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做工，才不会被人嫌弃晦气。”陆持平承认他有私心，他想他有朝一日成为济世救人的大夫，就会被人尊重，他母亲也不会再被世人咒骂了。
“嗯，好好学，你只要不是心存害人之心，我会倾囊相授。”阮姮只是担心陆持平和易鹿一个心思，如今，既然陆持平只是一片孝心，纵有私心，也不伤大雅，她自然不会为此把人赶走。
“多谢师傅！”陆持平起身对阮姮作揖一礼，他之前的担心，似乎是多余的。
“嗯，去跟苎萝夫子好好学习读书认字吧！抽空我教你们辨识药材。”阮姮坐在官帽椅上，翻阅了书案上的一本脉案，其中就有陆持平母亲的脉案记录。
“是。”陆持平拱手应一声，也就退下去了。
苎萝这边已经开始授课了，教的是《千字文》。
阮姮说了让他们读书认字，又不是培养状元，当然是挑对他们认字有用的书开始教了。
陆持平走过去，在一个凳子上坐下来，跟着他们看着黑板念，拢共就八个字。
“天地玄黄，宇宙洪荒。”苎萝不等易鹿个多嘴多舌的问，她便拿着戒尺解释道：“天玄地黄，指的是当时的天为黑，地为黄。宇宙者，语出《文子·自然》：‘往古来今谓之宙，四方上下谓之宇’。在《庄子·庚桑楚》中也有说：“出无本，入无窍。有实而无乎处，有长而无乎本剽。有所出而无窍者有实。有实而无乎处者，宇也；有长而无本剽者，宙也。”
七个人一头雾水，一句没听明白。
苎萝气的微笑，简单直白说：“宇宙指万物，生的死的都概括，比如天上的银河星辰，地上所有生死之物，都包括宇宙之中。甭管咱们知不知道的东西，都是宇宙中的之一。”
易鹿疑问道：“洪荒呢？”
“洪荒的说法有很多，只看字面意思，应该是当时一片荒芜，人存不存在都不一定，世上可能只有黑天和荒地。”这是苎萝对洪荒的理解。
“这么惨？”易鹿觉得比起那个时候，他如今可幸福多了。
苎萝管他们这么多，她教了几遍，开始指着字，让他们一人念一个，念不出来……
前面的天、地、玄、黄、宇都被他们几个念出来了。
到了易鹿这里，他发音不太对，被罚去院子里打水浇花了。
长生的洪倒是念出来，也是吓了一身冷汗。
“荒！”陆持平念出这个字，心里慌得真一批！
“嗯，一人写八张大字给我，去那边写。”苎萝一指东窗旁的圆桌，上面放着笔墨纸砚。
他们六个忙起身，搬着板凳走过去，握笔姿势开始就不对。
“不是这样握笔的！”苎萝放下戒尺走过去，弯腰一把握住长生的手，调整他握笔的手指，一手拍在他后腰上道：“坐直了！保持这个姿势，能防止你们以后眼花驼背。”
长生红了脸，可他还是认真端正着下笔，旁边有本书，可以看着写字。
“怎么都这么笨！笔都拿不好，全给我挺直腰板，坐好了！”苎萝一个一个教他们握笔姿势和坐姿，虽然凶巴巴的，可她确实算是一个负责的好夫子。
陆持平脸最红，脖子和耳朵都红了。
苎萝教好他们怎么握笔坐好，也就去找水喝了。
胡庸叹了口气道：“今儿个幸亏六奇和苍昊去镇上置办聘礼了，要是被他看到这一幕，你们这亲是别想成了。”
“你别多嘴，我们一定能花好月圆，洞房花烛。执子之手，白头偕老。”苎萝手指在胡庸诊案上瞧了瞧，赤果果的威胁恐吓。
胡庸扭头看着这个妖女的背影，决定做个痴傻耳聋的老翁，保命要紧。
艾豪咬着笔杆子，看向胡庸问：“苎萝夫子要成亲了啊？”
胡庸看向这个小少年，摇了摇头：“孩子，别作死去招惹她，除了李六奇敢不要命的缠上她，世间再无人消受得起她这美人嗯。因为，她会吃人的。”
艾豪觉得胡庸在吓唬他们，苎萝夫子就凶了一点点，哪里就那么可怕的会吃人了？
“不听老人言，吃亏在眼前。”胡庸不管他们了，他看到有病人上门了。
“胡大夫，她肚子疼，疼的实在受不了了！”一个男人背着一个年轻妇人快步进了医馆，把人小心翼翼放在了诊案对面的官帽椅上。
胡庸一见是妇人，便冲后院喊了声：“姮娘，来病人了！”
“来了！”阮姮应一声，忙快步跑出来，见是一名妇人，她上前询问道：“哪里不舒服？”
“肚子疼！”旁边的男人忙答道。
阮姮伸手去摸妇人的腹部，问道：“何处疼？”
男人张口又道：“她说是……”
“病在她身上，让她自己说。”阮姮打断了男人，又按了按妇人的腰腹部。
妇人眉头一皱，脸色苍白道：“就是……这里疼。”
阮姮又问了几个问题，收回手，直起腰道：“是肠痈症，饮食不节，忧思恼怒导致的，先吃药压下炎症，过两日来医馆做个小手术。”
“手术？”男人和妇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。
阮姮看向他们皱眉道：“肠痈必须要做手术，拖延下去变成慢性肠炎，病人遭罪不说，医药费还不少花，最后肠子坏了，不是还得切除吗？”
“切掉肠子？”艾豪的手里的毛笔都吓掉了。
这对夫妻也是吓得不轻，怎么还要开膛剖腹了啊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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