班主任已经走到了他跟前,说:“你给我站起来。”
祝良懒洋洋地站起来,不屑一顾的样子,腿和屁股把凳子拖拉得吱吱响。
班主任彻底爆发了,他把书一甩,激起灰尘几许,然后将祝良拽了出来。
祝良痛得嗷嗷直叫——他的耳朵被顺时针地拧了好几个圈。
“给我滚出去。”
祝良捂着耳朵龇牙咧嘴地走了出去。
“这样上课,这样的一个人,和死了有什么区别?”班主任捡起书本,余怒未消。
这句话触动了祝良最后的底线。
祝良停下来不走了,他转过身来,说:“你再说一遍!”
班主任愣了一下,他没想到祝良居然敢公然顶撞他。
全班人都愣了,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
班主任咬牙切齿地说:“你给我滚,以后不要来上课了,死到外面去。”
死,又是死!你继续用滚字不就没事了吗?为什么还要用死来刺激我?!
祝良猛地把藏在外衣里的那把刀抽了出来,四十五度斜举,他说:“我今天要杀了你!”
幼稚而纯洁的脸庞,幼稚而纯洁的动作,幼稚而纯洁的语言。
刀在透过窗户的阳光下晃得人眼睛一阵刺痛,灰尘如群魔乱舞,在祝良的身边上蹿下跳,使他看起来就像是黄沙漫天中一个悲情的杀手。
所有人都叫了起来,声音就像突如其来的山崩海啸,飞过窗户和房顶,迅速席卷了整个校园,吞噬了所有的声音。
这声音犹在绕梁之际,一个孤独而尖利的声音像一把刀捅进了人的心脏,让人的血液流动迅速失速。
“杀人啦——”
只剩下余音绕梁。
祝良的父亲最近几天一直很忙,简直忙得焦头烂额,因为他承包的水库漏水很厉害,再这样漏下去,水都要漏干了。
当学校派人找到他的时候,他正在水库的大坝下面挖土,寻找漏点。
“是祝良的爸爸吗?”
这声音感觉很陌生,祝良的父亲抬起头来应道:“是的,有什么事?”
“哦,想请你到学校去一趟。”
“出什么事了?”
“出大事了。”
祝良父亲的心“咯噔”了一下,他迎着阳光看过去,却只看到一个迅速跑远的背影,从个子和声音来判断,似乎是祝良的同学。
什么叫出大事了?打架了?受伤了?杀人了?还是死了?
祝良的父亲丢了锄头,风风火火往学校跑。
他心里有一股无名之火,心想等下如果看到那臭小子,先给他两个耳光再说。
走到传达室跟前,他收敛起狰狞的面容,弱弱地对传达室的妇人说:“我是祝良的爸爸……”
“哦,你就是他爸爸,你是怎么教育儿子的?怎么教育出这么一个儿子来?”传达室里一个老头马上站起来,打断了他的话,紧接着像机关枪一样“突突突”地射出一串子弹来,把他之前所有的想法都打得七零八落。
“他怎么了?”
“怎么了?他想杀人,想杀了他班主任!你带他回去吧,这样一个杀气腾腾的人,说不定哪天就真的对谁捅了刀子,那可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。”老头义正词严地说着,油光发亮的头发并没有随着他的头的摆动而飘扬,估计是摩丝打得太多了。
当时祝良父亲的第一感觉是学费白交了,第二感觉是指望他读书是不可能了。
何必再为这样一个不争气的儿子低三下四地去求别人呢?
他绝望地叹了口气。
祝良举着刀摆了个姿势,大概一秒钟后,他向班主任走了过去,不快不慢地走了过去。
刀的威慑力实在是太大了,以至于根本就没有人敢上前拦住他。
班主任不知道是视死如归还是吓呆了,捧着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,像一尊沉默的雕塑。
雕塑的灵魂在发抖。
在祝良离班主任还有四排桌子远的时候,一个坐在最后一排的人突然站了起来,向外冲去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他身上,祝良也看向他。
那个人冲到走廊上,扯开喉咙喊:“杀人啦——”
尾音拖得很长。
祝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。
他忽略了一只偷偷伸到过道上的脚。
那是穿着尖头皮鞋的脚,皮鞋擦得如镜子般发亮,皮鞋的尖头部分像长了眼睛一样,插进了祝良运动鞋的那道口子里。
“刺”的一声,运动鞋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,祝良猝不及防,摔倒在地。
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华丽的弧线,嵌进了旁边的课桌上。
班主任神经质般地往后跳了起来,像一只受惊的猫,落地的时候一如他平时神出鬼没在某个同学的身后般无声无息。
那只脚飞快地缩了回去,祝良一时也无法判断是谁把他绊倒的。
其实阻止他向前是可以的,可是,他不应该戳那道本来人们看不到的口子,就好比一个人尽力掩藏着的丑陋的秘密被人无情地揭穿了——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更丢面子的事情?
那道长长的口子就像是一张放大的嘴巴,发出“呵呵”的嘲笑声。
于是祝良狂怒着爬起来,声嘶力竭地喊:“我要杀了你,我要杀了你……”
祝良一边拔刀一边喊,声音终于慢慢地小了下去,最后所有人都听到他打着哭腔喊:“怎么拔不出来了?怎么拔不出来……”
祝良的父亲回到家就病了,连拿把锄头都感到很吃力,不得已,只好请他六十三岁高龄的堂叔带着祝良去水库寻找漏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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