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二人本来就是忽然冒出来的只有区区一千兵力的降将，自有人会不满。听到这些正好有把柄可以告状，当值的伍长没等二人聊完，就抬手点了一个脚程快的小卒，比向总兵府所在，低声道：
“你去给我一字不漏的上报总兵大人！”
小卒果断应：“是！”
当夜，申李二人就被张杞辰提前叮嘱过看着他们的总兵请到府上去喝茶了。
喝一夜浓茶外带一夜拐弯抹角的盘问，折腾得申生和李十九简直像跑了一趟夜袭，整一个人困马乏，走路都带飘。
二人一起眯着肿成馒头眼睛，迷迷瞪瞪地迎来了灿烂的朝霞。
这日清晨，传令兵便在蜀地十万大军抵达距离安城三十里外的地方时，以十万火急之势，给申生递来又一个新的消息。
“等等！我没听清楚。”申生眨巴着自己自己那双困倦的眼睛，抓住传令兵问，“除了蜀地兵距安城三十里，你还说谁带兵来援安城了？”
“是淄州中军大将。”传令兵补道，“不过他没有带兵，只有他一人来援。”
“……”
李十九和申生一起张大嘴。
传令兵好似还嫌不够吓人，十分尽责的补道：“淄州王谕令，申将军及其麾下现归中军大将调遣，并勒令安城守军无王令不得出城，违令者军法处置。”
申生与李十九听完不禁面面相觑，觉得自己是旱鸭子上贼船横竖都是个死。
申李二人就想不明白，怎么自从避过了泊水以北的战事后，无论是去嵩峻若观城遇见道士以至没能去江雪门会一会武神，后面又遇到狐狸的兵马才会来逃遁至安城，现在又是一千对十万兵力……一桩接一桩为什么都是倒霉事？
李十九斜眼瞅申生，只觉得他那能帮玄甲营趋吉避凶的本能莫名不灵了。
申生也犯嘀咕，自己怎么好像就是哪儿倒霉就往哪儿凑了？
这二人一时表情都怪异至极，甚至想扇对方几个巴掌证明不是在做梦。
好吧。最终申生绝望地想：好歹多了一个淄州中军大将，现在是一千零一对十万了，好一场“胜券在握”！
传令兵走了没多久，就见城外出现一道细线似的黄沙尘土，显然又有人朝安城狂奔而来。
申李二人站在城楼，脸色难看的一起往下望去。
只见黄沙一路延续到距离安城不远处，终于停了下来。
传说中的淄州中军大将正站在城门外的旷野中，单骑银甲，肩上扛一根古怪铁棍。
久经沙场之人都知道，短兵相接中，长枪属贼，在沙场兵器中行一，唯一的缺点就是难以彻底驾驭。行二是矛与戈，缺点是难以攻防兼备，需要携盾。
可这位淄州中军大将，竟然用的是棍！
知道的他是个大将军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哪来的大和尚，恐怕被人打到家门口了，动手之前还要说句：施主莫动手，贫僧不杀生。
可惜黄沙飞舞，看不清正脸，否则申生怀疑对方脑门上肯定烙了一个偌大的“蠢”字。
中军大将仿佛隔了老远感觉到二人正盯着自己，横举起手中的铁棍挥出一个半弧，非常洒脱的隔空打了个招呼。
“咦？”申生当即眼皮狂跳。
“怎么？”李十九莫名。
申生摇头：“我有种不好的感觉。”
李十九：“你最近还有好过？”
申生：“……”
申生：“现在尤为不好，非常不好。”
李十九：“有……多不好？”
申生：“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了！”
李十九：“……”
若说即将去面对百倍敌军还不足以让李十九绝望，从申生说出这句话的此刻，他就真的想从城楼上跳下去了。
申生也纳闷，前一刻他敏锐的本能还在说“此战必败无疑”，后一刻怎么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？
他们靠着敏锐本能在乱世中如鱼得水至今，下面那位淄州中将军却好似能影响他的本能，简直让他觉得匪夷所思。
不过话说回来，既然感觉不灵了，以后他和玄甲营该指望什么？
“唉，算了。”申生叹气。他们毕竟要借安城暂避，自然不能将此城拱手让给那个狐狸脸，唯今只能硬着头皮上了。
他对李十九道：“你去叮嘱兄弟们做好准备，一刻后我们就出城去与那位中将军汇合，希望他能有什么锦囊妙计带我们以少胜多吧。”
至多……打不过还能逃。
抓准时机从别人眼皮子底下溜走的事他可没少干过，也算轻车熟路了。
大不了把这中军大将卖了，他们只管跑就行。
李十九：“……”
其实也无怪申生会这么想，他和李十九都不是武将出身，玄甲营骨子里自然更像义匪而非兵卒。武艺、行令、勇武皆可以习得，骨子里却缺少了行武中人为家卫国的气血。
李十九正准备听申生的吩咐下城楼去点玄甲营出阵时，就见一位年轻得不像话的传令小兵气喘吁吁地跑上了城楼，正好挡住了他的去路。
“中将军让我来给二位传个令。”
这传令小兵年纪当真太过年轻，恐怕还是个刚入伍的新兵，他一面拦住李十九，一面扶着自己脑袋上过大的头盔，模样十分可笑。
申生古怪地看着矮了自己半个头的传令兵，真想问他是否谎报年龄不及十四就来参军。
那传令兵也是没法子，淄州众州兵虽然讨厌如申生这般两手空空的降将，却更恨那位拿着淄州大将军印却数年都无所作为、甚至连人都未曾露过面的中将军。
其实除开最早被宁堪带出来的那十万兵马，后来的兵卒只对张杞辰的王令唯命是从，完全不拿他这中将军大印当回事。尤其是张杞辰亲自布防并常来巡视的安城，根本连个愿意替这位中将军跑腿传话的人都找不到。
宁大将军差来遣去，见没人愿意理自己，只好抓找了个刚入伍好拿捏的新兵。
新兵谁都怕，见谁都觉得是老大，谁说什么都会听吩咐照办，自然就乖乖替宁堪来做这跑腿传话的苦差事了。
“大将军说，申将军及其副将都不用带兵出城。你们只需要在城楼上看着，如果局势生变，就差我去通传他即可。”
“哈？”
申生跟李十九对视一眼，都是一头雾水。
“看什么？”李十九问。
“能生什么变？”申生也问。
传令兵摇了摇头，然后赶紧扶住差点掉下来的头盔，道：“中将军只吩咐了这些，其他就什么都没说了。”
“这会不会是故布疑阵？”虽然申生没读过多少兵书，依旧忍不住问，“那位中将军真是一个人来的？没在城外埋伏几支奇兵，准备一会儿打蜀地个出其不意？”
“没有，完全没有。”
传令小兵头摇如鼓，打破申生最后的幻想。
“中将军胆量惊人，的确是孤身单骑而来。”
申生终于忍不住怪叫起来。
“那他打算如何退敌！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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